[钻石王牌/御泽]《小さな掌》
收录《我们的歌》合志稿,很荣幸能够参与。
有自创角色,笔力不足,能喜欢就好了。
「横滨星已经没有退路了,九局下半落后一分,三垒有人两出局,球数两好两坏,御幸选手黏得很紧,打出不少界外球,杉内选手很想拿下这个三振,同样的,横滨星这边也想将比赛延续下去,不然星就要吞下本次季后赛的第三个败场了。」
「啊!三振出局!御幸选手没有捕捉到最后这球的轨迹!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啊,这么一来横滨星……」
球棒撑着地面,御幸闭起眼,深吐了一口气。
忽略周围的喧闹,他静静看着自己的手掌,露出复杂的神情。
他这都是在干些什么呢?
列队敬礼后,是监督例行性的精神训话,队伍的成绩不够理想,点名几个表现不佳的球员,他也是其中一个。
往休息室移动的队伍,每个人成群结伴有说有笑,只有自己身边一如既往的安静,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了,这不是挺正常的嘛。
只是,脑袋乱哄哄的,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
「你说说,为什么监督让那家伙留在一军啊?你看他最近的表现,根本不如一年前刚进来的状态了,还天才捕手咧。」
「人家好歹拿过甲子园冠军呢,你呢?」
「过去的辉煌谁都会说啊,这里又不是高中棒球那么单纯的地方。」
「喂。」
无视嚼舌根的候补两人,他到自己的柜子前拿出私人物品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这种事他经历得还少吗?只有成绩才能让他们闭嘴,不然做什么、不做什么,都能被找到理由说嘴。
拿出不停闪灯的手机,一长串的未读邮件让他忍不住一笑。
「想好再说话啊,笨蛋。」他低喃。
「哎呀,御幸君的表情看起来真温柔,和刚刚完全不同。」
突如其来的声音,御幸眼捷手快地阖起手机,敛起表情,看向来人松了口气,「秋山,你别老是这么神出鬼没行不行。」
「什么啊!我怕你被监督念几句心情不好,想来安慰你的耶!」
「要安慰也轮不到你。」
秋山算是他这一年来,在队伍里少数关系不错而且年纪差不多的投手,唯一麻烦的就是老是用天才捕手的话题缠着他聊天,就算自己的反应再冷淡,还是能厚着脸皮要求在他空档的时候陪练。
「怎么样?二军的我不能安慰一军的你吗?」
「我不是那个意思。」
「嘿,知道你没那个意思啦!就是逗逗你!」秋山朝他吐了吐舌头,「你刚在看什么?我注意到你从半年前就这样啰,女朋友传来的邮件?」
「不关你的事。」
「说嘛说嘛。」
「免谈。」
「小气啊!」
他不会说的,那是属于他的秘密。
回到横滨的住所,才进玄关就感觉浑身无力,御幸连鞋子都没脱,就呈大字型躺在地上,夜晚的寂静总是让他有些茫然。
他有天才捕手的称号,但那是别人封的。
他是普通人,也会状态不好,与一年前的亮眼表现相比,他的确不再像当时那么闪耀。最初,他选择职棒的原因很简单,能分担家计、也能见识到各式各样的投手。只是这条看似双赢的路没想象得那么余裕,而且……也不用分担什么家计了。
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。
「一也,我不希望你因为我,放弃你的梦想。」
选择球团前夕,御幸探望了病倒的父亲。
当时的对话言犹在耳,父亲好像很担心御幸因为自己生病的关系放弃职棒,来陪着时日无多的他。
「放心吧,爸,我会做个让你骄傲的儿子。」
所以现在的他,是在做什么呢?
他坐起身,盯着前几分钟收到的新邮件。
「吃完晚饭啦!御幸前辈吃过没有呀?还是已经睡了?」
是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闲,还是只有这个笨蛋这么闲呢?御幸苦笑。
每天收到对方照三餐发来的邮件,偶尔还有对学校或作业的抱怨心得,彷佛当成泽村同学的日记使用,就算没有回应,对方还是传得很勤快,丝毫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。
他想了想,还是简单地回个「吃了,快睡了。」
等待回信的时间,没想到这么漫长。
几分钟后收到对方的回复,「好喔!御幸前辈明天也要加油!٩(//̀Д/́/)۶」
「真的是笨蛋。」
他盯着句末的颜文字看了好久,那说话的表情和声音都能轻易想象。
近半年的状态不佳,有眼睛的观众都看得出来,不过他内心的消沉似乎没几个人发现。仓持与泽村都会发邮件关切,又以泽村最为频繁,但他不想影响别人,凡是关于自己的问题,他都会巧妙避开,不愿多谈。
秋山怎么问他都不肯回答的问题。
是女朋友吗?不是。
就是一个……
*
艳阳高照,万里无云,天际唯有喷射机的凝结尾划了一道引人注目的白线,前辈的金色眼眸在炽热的阳光下看起来格外坚定。他摆出蹲捕姿势,咽了口水,球场的喧闹被抛至脑后,只能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。
前辈在投手丘上抬起右脚,左臂伸展的幅度与上次相比完全不是同等级的。
──前辈是认真的!
不仅能够混淆对手、也提高捕手难度的放球位置,直球与变化球的交叉应用,前辈投球时的魅力就像一朵盛开的花。速球划过空气产生的声音与手套发出的清脆声重迭,他摘下脸上的护具,高举微微发颤抖的右手兴奋大喊:「泽村前辈!我接到了!接到了!」
四周传来参差不齐的掌声。
泽村露出欣慰的笑容,随即换了表情,指着后辈喊道:」只不过接到一球而已是在高兴什么啊!捕手接住投手的球不是理所当然的嘛!」
「是的!泽村前辈!」
没想到自己也能说出这么帅气的话,泽村沾沾自喜,将借来的手套还给呆站一旁的正投手,」谢啦!那个……」
「我是上原。」接过泽村递来的手套,上原低声说道。
「噢,那个捕手挺不错的,你们一定能成为好搭档吧?」
「为了让绪方接到最棒的球,我要赶快进步,像泽村前辈一样厉害!」
「你和他都是一年级吗?」
「咦?是的。」
「真好啊……」
上原闻声抬头,发现前辈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,还在纠结是否追问,泽村拍了拍他的头,道:」时间差不多了,我该走啦!你们加油!」
「泽村前辈真的不继续打球了吗?」
「偶尔还是会打呀,这个问题,你之后就会懂了。」
上原望着泽村走得潇洒的背影,内心的困惑不减反增。
他根本不懂呀,他不懂曾拿过甲子园冠军、有着王牌投手背号的泽村前辈为什么不进职棒;他不懂不进职棒的泽村前辈回长野后为什么不进大学的棒球部,而像个顾问一样偶尔来指点高中部的他们;然而他最不懂的,还是那个笑脸迎人、充满热情的前辈,站在投手丘的时候究竟是看见了什么。
「上原,你刚和泽村前辈说什么呀?」从本垒板跑过来的绪方问道。
「秘密。」知道绪方非常崇拜泽村,上原用手套遮住坏笑的表情,说道:」要是你能接住我的球,我就告诉你答案!」
「好啊」绪方回答的非常干脆,「上原你的球又不难接。」
「你!你给我回本垒板去!」
真的不继续打球了吗?
泽村拍拍自己的脸颊,为什么后辈突然抛这个问题给他呢?是他的表情很奇怪吗?他的羡慕有这么明显吗?看着上原与绪方这对投捕搭档,就会让他想起一些事,开心的事。
一年四季,他觉得夏天是最短的,与那个人搭档的最后一个夏天,转眼都过了一年多。他有很多美好回忆,尽管有些回忆会在时光洪流中遗失部分,但有两件事他是绝对不会忘的──高中棒球的起点与终点。
就算看过再多少女漫画,泽村对感情依旧迟钝,即使在御幸毕业时躲起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,即使察觉到与克里斯前辈毕业时的心情不同,他还是没有完全意识到自己对御幸,到底抱有怎样的情感。
喜欢这两个字还在遥远的彼方。
接着他升上三年级,以王牌投手的身分活跃球场,带领后辈迈向甲子园,虽然最后止步于四强,但还是将这份责任与荣耀传承下去。
他的卓越表现一样得到几个球团的赏识,可是他最后选择回长野。
当年,他想留在家乡和赤城中学的伙伴打球,因为御幸一也进了青道。跟那个人在一起的自己是最强的,如今,怎么会有第二个御幸一也呢?就算待在同个球团,也不是他想要的那种感觉了。
长野往横滨的电车,近三小时的车程。
泽村贴着车门,透过玻璃往外看,靠近东京的天空灰蒙一片。
半年前,他曾和仓持去横滨的御幸家中作客,虽然记忆有些破碎,但位置好像还有点印象,这次他打算来个突袭,杀御幸一个措手不及!
他随意挑个位置,跟多数人一样当个低头族,浏览职棒相关网站。那人的讨论度不及当年,与高中棒球相比,职棒就是这么现实,没有亮眼的表现,被遗忘是自然的。
此时,他的手机画面忽然闪黑,震动随即而来,屏幕显示熟悉的人名,没有迟疑马上接起电话:」我在往横滨的电车上了,呃……不是吧?」
「问题是我都在半路了。知道了,就这样吧。」
叹了口气,泽村将手机放回口袋,在电车停靠月台时下了车。
妈妈打电话来说是爷爷的腰扭了,新买的家电只靠爸爸搬不上去,需要他回家帮忙。这种理由拿来骗高中的他还行,现在的他怎么会上当,若是着急喊邻居帮忙不行吗?铁定有什么阴谋。
折返的电车里,像块汉堡肉卡在中间的泽村想了想,虽然横滨之行本来就是个突袭,但还是很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想去找他但被迫取消的心情。他拿出手机,不畏艰难地输入,「本来想去横滨搞突袭的,但临时有事没办法去了,下次再去找你可以吗?」
五分钟过去,十分钟过去,果不其然,没有任何回应。以前他传了这么多的邮件,能回一次他就感恩了,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被讨厌,直到仓持说御幸都没有回他邮件时,自己的心情才得到舒缓,哼,他至少还有个「嗯」的回复,他赢了!
「晚上好。」
踏进家门,在玄关迎接他的是个陌生的双马尾女孩,他愣了愣,张望四周,甚至退到外头看了眼门牌确定自己没走错家门才给了响应:「妳好。」
「荣纯君真有趣。」她笑着说。
泽村皱眉,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,突然被喊了名字让他觉得别扭。号称扭到腰的爷爷稀松平常地从屋内走出来,妈妈笑着说:「雪奈酱是爸爸的妹妹的老公的姊姊的朋友的弟弟的女儿,算是我们的远房亲戚吧?」
啊?中间不是还混了个朋友吗?这样还有血缘关系?泽村满脸困惑。
「我是佐藤雪奈,请多指教。」
「我是泽村荣纯。」
「好了,差不多该吃饭了,我们走吧。」
妈妈带着雪奈前往饭厅,泽村跟在身后,心情有些复杂,一旁的爷爷朝他比了个意义不明的拇指,他感觉这顿饭会吃得不安稳。
然而,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,用餐途中完全没提及相亲的事,对方甚至是有男朋友的。
「荣纯真是的,以为是要给你安排相亲吗?哈哈哈。」
「也不能怪我误会啊!不然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让妳突然把我从电车上叫回来呀!而且刚才爷爷还对我使眼色!」泽村因觉得丢脸而有些脸红,这么说起来不就是他自作多情了吗?真尴尬!
「我就是眼睛抖了下,拇指突然翘起来能有什么办法,年纪大了嘛。」很明显,爷爷就只是想玩弄孙子,还真被他得逞了。
度过一个轻松的晚饭时间,泽村听从爷爷的吩咐送女孩回家,方才还有妈妈和爷爷暖场,现在只剩两人,气氛就显得微妙了。
似乎注意到泽村的僵硬,女孩率先开口:「荣纯君以为我是相亲对象才对我有敌意吗?」
「敌、敌意?我有散发敌意吗?」泽村惊讶。
「就感觉你不高兴,还是初次见面就喊你的名字让你生气了?抱歉。」佐藤雪奈淡笑,接着说:「今天从亲戚那里听说附近住了个甲子园的王牌投手,因为我明天就要回东京了,忍不住当了一次疯狂粉丝,希望你别介意。」
「妳也喜欢棒球?」察觉到自己语气瞬变,泽村干咳几声,「名字虽然有点在意但不至于生气啦,我碰过更没礼貌直接说我是笨蛋的!」
「我本来只是陪男朋友看比赛,可是那次的冠军赛后,变得比他更热衷,泽村君的表现让我印象深刻,要是能早点认识你们就好了。」
对棒球不熟悉的亲戚只说附近住个王牌投手但没说名字,到泽村家时,她鼓起勇气按下门铃,确定住在这里的就是自己的偶像,厚着脸皮向泽村妈妈表明,希望在回东京前能见一面。
没想到泽村妈妈居然这么温柔,直接答应了。而泽村的名字在玄关自我介绍前她就知道了,和那场比赛一样,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里。
「……」这么说她是来见偶像的?唔啊,那他还表现成这样!
见泽村没有反应,以为不相信她的话,她赶忙补充:「泽村君在冠军赛投出的最后一颗球,是我最难忘的一球!」
记忆彷佛瞬间回到当时的场景,泽村露出笑颜,说道:「也是我最难忘的一球。」
没有暗号,只有这段时间培养的绝佳默契与绝对信任。没有其他杂念,没有被比赛的气氛影响,一心只想将自己最好的球投进那个人的手套里,想要证明自己,想跟他一起拿到冠军。
「你还有和御幸君联系吗?我、我一直想要他的签名!」
「比较少联系了,如果有碰到再帮妳要吧?」虽然每天都有传邮件给御幸,但对方回复的机率不高,应该不算说谎吧?
「真的吗?太好了,那我可以跟你交换邮箱地址或是Line吗?」
「邮箱我比较少用,给你Line好了。」
「好的!」
泽村解开锁屏,发现邮箱app上头显示数字1。
他回家之后就没用过手机,不以为意地戳开邮箱,眼前就这样跳出备注为眼镜池面的人传来简单的三个字:「知道了。」
「啊!」
「怎……」佐藤雪奈被突如其来的大吼吓到,疑惑还没问出来又咽了回去。那个客气到有些疏远的泽村正盯着手机屏幕,脸上满是喜悦,不仅一边吶喊还兴奋地转圈,她不忍打断对方的心情。
她曾经看过他露出这种表情,在那年的九局下半。
没有出声叫唤,她在旁默默等候了几分钟,见泽村冷静下来,上前说道:「泽村君,这是我账号。」
「啊!」又是一阵惊呼,泽村连忙道歉:「对、对不起!因为我突然看到一封重要的邮件!」
「没关系的,看你这么高兴的样子,是朋友传来的吗?」
泽村挠挠脸颊,迟疑了会儿,「是我喜欢的人。」
意识到「喜欢他」这件事,主要还是青梅竹马的告白。
他拒绝了,甚至没想过她居然喜欢自己。
即便她觉得受伤,但还是忍不住吐槽泽村,「邮件都写得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,荣纯真是太迟钝了。」
回头反复咀嚼若菜传给他的邮件,想起少女漫画中的台词──喜欢一个人,视线会忍不住追过去,会因为他的离开而难过,接着他被脑海浮现的身影狠狠吓了一跳,原来他有喜欢的人,还是同性。
「泽村君一定很喜欢她吧?」
「嗯,很喜欢。」
「那她知道吗?」
「不可能知道吧,没关系,就算他不知道也没关系。」
*
「天啊!这是个精彩的PLAY,绝对能够排进本赛季精采好球前三名!御幸选手居然以这么刁钻的姿势接起球然后速传,重创对方跑者,转眼就拿下两个出局数,对横滨星来说非常关键啊!」
「是的,若是一般的选手做出这种高危险的动作一定会受伤的,照御幸选手的神情来看似乎没什么影响,果然年轻就是本钱,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这半年来状态不佳,但监督一直放他在一军的关系吧。」
泽村一家人边吃饭边看职棒转播已是日常活动,尤其是横滨星的比赛一场都不能错过,要是泽村来不及回家看直播,晚上也会看回放。 「那不是咱们家荣纯以前在青道的前辈嘛?表现挺不错啊。」
「真的是年纪越大越帅呀。」
「噫,那捕手护具戴着妳还能看到长相啊?」
「爸爸你懂什么,有些帅不是光看脸的。」
不像其他人那般兴奋,泽村的筷子一直悬着,目光死盯着屏幕不放,连嘴里的饭都没完全吞进去。画面不断回放御幸一也方才帅气的表现,只是拿下两个出局数,观众席掌声如雷,粉丝彷佛在吶喊他们的天才回来了。
「荣纯?」爷爷唤了唤神情专注的宝贝孙子。
「我吃饱了!」泽村放下碗筷,吞下嘴里的饭便往房间跑去。
「欸,你等等……真是的,是想给前辈发祝贺讯息吗?」
泽村跑得很急。
他跑进房间开启计算机,试着找寻那段画面。虽然官方还没有将影片上传,但作为精彩片段,已经可以在某些影片网站搜到了。
不断回放、回放、再回放,最后他掏出手机,思索怎么组织语言才能把心里想的说出去。他烦躁地挠头,平时可以发那么多无关紧要的邮件,怎么正经时候一个字都想不出来呢?
御幸这时应该连球场都还没离开,更别说看手机邮件了,算了,反正不管发了什么也要很久才有回应。
泽村硬着头皮,发出有史以来最简短的邮件──
「你受伤了吗?」
泽村洗完澡、做好作业、躺在床上守候,一直到睡昏过去的隔天早晨,这封邮件都没有得到回复。
「我昨天的表现还不错吧?」
在教室收到御幸回信时,泽村差点站起来大叫并摔了手机。
答非所问。这是在他等对方响应时太无聊,将以前的邮件重新看过一轮之后得到的结论。
当下没有注意,回头看才发现,御幸一直巧妙避开谈论关于自己的事情。
问他在球团过得怎样、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、今天的比赛很可惜、应该没有被监督指责之类的邮件,从来没有正面响应。
他不知道为什么御幸要这样,所以泽村又传了一封一模一样的内容过去。
「没有。」
怎么每个人都以为他还像高中一样好骗吗?泽村气。
「御幸前辈今天回信这么快,是放假吗?」
「嗯。」
「我放学就去横滨。」
*
转动稍微发疼的手腕,御幸看见泽村传来的邮件,差点将嘴里的咖啡喷出来。他怎么没有察觉那句话是个套路?太急着掩饰反而露出马脚。
该阻止他来吗?但要拿什么理由阻止?泽村坚持要来不就表示他不相信自己没有受伤吗?
他以为自己戏演得够好了,就像高中那时一样,除了仓持以外根本没人发现。可是职棒受伤不能隐瞒,所以他还是老实告诉监督,幸亏不算严重,休养一段时间就好,好在这次赢了,不然赔了夫人又折兵。
仓持是在相处中察觉的,泽村呢?看个转播就发现了吗?
是说,泽村什么时候放学呢?他会不会迷路?该去接他吗?
最近横滨老是下雨,那个笨蛋一定不会记得带伞的。
竟然有点期待与他的碰面。
看着新横滨站外头的滂沱大雨,泽村有点茫然,大部分的人为了躲雨都塞在室内,显得有些拥挤。
「还是买把伞吧……」他叹了口气。
「你还真没打算联系我?记得我家在哪?」
周遭再嘈杂都掩盖不了那低沉好听的嗓音,泽村往声源望去,御幸一身轻便,低调地戴了口罩,从柱子旁走出来,手里还拿着两把伞。
泽村顿了会儿,努力忍住想扑过去的冲动。
「御幸前辈你怎么来了?我有跟你说我什么时候放学吗?」
「直觉。」他将干燥的伞塞进泽村手里。天知道他在这里等多久了,还装帅说什么直觉呢。
注意到御幸手腕上的绷带,泽村板起脸,「果然受伤了,还想跟高中一样瞒我?」
「没有想特地瞒你,毕竟我们现在……」
「就算没有一起打球了,只要我们还是投捕就是好搭档啊!」泽村打断他:「御幸前辈,你在球团是不是没什么朋友啊?」
「高中的时候就没有了吧?」
「就知道你这个混蛋眼镜在想什么!」泽村紧握御幸受伤的手腕,看见对方痛得皱起的眉头满意地笑了,「看!会痛就要说啊!」
「……」
「为什么不说话?」
「当然是痛到说不出话啊!」
闻言,两人相视而笑。
御幸一也没有变,甚至比高中更严重,在自身周围筑起更高的墙,但在泽村面前,这道墙又像隐形的一样。
昔日的伙伴与前辈各有成就,拓展新的生活圈,关系再好还是会随着距离与时间冲淡,发达的科技维持连系,感情却无法延续,还是得面对面,才能好好看着对方的表情。
「御幸前辈。」
没等御幸接话,泽村肚子发出的咕噜声表明现状。
「雨声这么大还能听见你肚子叫的声音,怎么说呢,该说不愧是你的肚子吗?和本人一模一样。」
「御幸前辈话真多耶,邮件却不肯回几个字。」
「我忙得要命,跟你这种悠闲大学生能比吗?」
「明明就是忙着怎么转移话题吧。」
御幸有点惊讶泽村会注意到这件事,只不过分开一年多,他却好像变成一个有点熟悉的陌生人,连性格都成长了,自己还留在原地,幻想着回到以前那段时光。
「御幸前辈你手受伤的话,我帮你撑?」
「我不是双手都废了好吗?」御幸顿了顿,「还是要共撑一把伞?」
「不行啦,要是被雨淋湿就不好了,还是一人一把吧。」
看来迟钝这点没有变,听不出弦外之音。
泽村信誓旦旦表示自己记得御幸家怎么走,独自走在前方带路,御幸摇摇头,随他去了。
越过几个路口,好像有点记忆中的影子,泽村朝对面的独栋建筑奔去,远方拉长的喇叭声逐渐逼近,与此同时自己的衣服像勾到什么,整个人卡在原地动弹不得,疾驶而过的轿车溅起一片水幕,他全身上下被泼得无一幸免。
泽村略显尴尬地回头,就见御幸冷着一张脸,松开扯住他后领的手,他僵硬地道歉,说:「我可能要借一下浴室了,御幸前辈。」
御幸没有回话,抓起泽村的手往前走。他冷得发颤,但从掌心传来的温度很暖和,虽然不清楚那微微的颤抖,是来自对方还是自己。
门一打开后,泽村直接在玄关脱掉湿掉的衣服,熟门熟路地直奔浴室。不过跑到一半就被御幸拉回来,盖了条大浴巾在头上,「裹着进去,衣服帮你放在门外,记得拿。」
「嗯!」他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往浴室前进,经过饭厅时看见桌上摆满的菜,扬起笑容。
泽村泡在暖和的浴缸里,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,不停往自己脸上泼水,但还是无法控制不断上扬的嘴角。他的心情很好,真的,今天是他近期最开心的一天,要是被御幸知道他的感情,会被讨厌吗?
「你在里面泡晕了吗?」
敲门声拉回他的思绪,「没、没有,我马上出去了!」
泽村匆忙起身,撞落许多东西。御幸开门,发现泽村可能是被东西绊到,为了不想跌倒,以扭曲不自然的的姿势支撑自己的身体,他忍不住笑出声,「这就真的是身体柔软的优势了。」
「还是会痛的啊!我的腰就扭了一下!」泽村捂着腰抗议。
「饭菜热好了,赶紧出来吃吧。」
待御幸平淡地转身将门阖上,里外两人都红了耳朵。
穿着几乎没什么尺寸差的衣服,泽村噗通一声动作颇大地坐在餐桌前,看见正中央的纳豆,皱起眉头。
御幸见状,说道:「你不是可以吃纳豆了吗?那什么表情。」
「对呀,可以吃跟不想吃又不冲突。」泽村噘嘴,搅拌着纳豆。
「要是真不想吃不用勉强自己。」御幸淡淡地说。
他不再是那个不懂察言观色的少年,听出御幸意有所指,停下手边动作,平静地说:「我从来没有勉强自己,以前没有,现在也没有。」
御幸没吭声。
停顿片刻,泽村继续道:「一直勉强自己的不是御幸前辈吗?」
「……」御幸瞄了他一眼,不知道怎么接话。
他迎上御幸的视线,「我想为御幸前辈做点事。」
「明天你还得上课吧?吃完饭就回去吧。」
又转移话题!泽村拍桌站起,整张脸揪在一块儿,盯着御幸老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。
御幸叹了口气,低喃:「泽村,从以前到现在,我都只想着自己,我想赢,所以我要你们变得更强,就这么简单,不是我这个人多好,你不要误会了。」
「但是这样的御幸前辈还是帮了我很多不是吗?如果没有碰到御幸前辈,现在我所拥有的很多东西都不存在的!我低落的时候担心我,我成功的时候替我高兴,我当时拿到的王牌一号,是御幸前辈和我共同得到的!」
「你扯太远了,王牌背号那是你自己的努力,我在你低落的时候帮你,因为你是球队的战力,不能垮,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。」
「御幸前辈你也不要把我想得太好。」
「你什么意思?」
「我想要帮你做点事情也不是想要报答你什么,而是……」
「……?」
「而是想要你喜欢我啊!!」
「啊?」御幸瞪大双眼。
「我可是从以前就很喜欢你的啊!」一个发自肺腑的吶喊后,慢半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,叩的一声,泽村直接一头撞在餐桌上,耳根红得像要滴血。
怎么一激动就说溜嘴了啊啊啊!不是说要放在心里吗?
时间彷佛静止了。
泽村悄悄抬头,发现御幸捂着嘴,闪烁的目光飘往别处,总觉得……有点害羞?他捏了捏自己的脸颊,确认眼前的御幸不是他的幻想,干笑道:「先吃饭吧?好饿啊!」
「啊?嗯。」
原本的剑拔弩张被泽村这么一搞,火都还没烧就被浇熄了,果然和笨蛋吵架是自讨苦吃,尤其是耿直到极点的笨蛋……一想到方才泽村的表情,御幸不禁窃笑,太蠢了。
「你在偷笑什么啊!」泽村以总决赛的气势搅着纳豆,「手,应该还好吧?」
「没有成孔那次严重,休息一周就好了。」
「难得这次你没有骗人。」
「你不在现场都能被你发现,甚至跑来我家了,还有什么好瞒的。」御幸吐口气,无奈地看着泽村,「看来你观察能力长进不少。」
闻言,泽村朝他自豪一笑,「那当然,我可是一直看着你呢!」
又「叩「的一声,这次换御幸额头撞餐桌。
这笨蛋又在说什么!
「御幸前辈?」
「泽村。」御幸抬头,额际被撞红一片,嘴唇微启,却迟迟没有下文,想说的话梗在喉头,犹豫该不该开口。
他可以当泽村那段话是告白吗?
每当他状态不好或是心情不佳,泽村发来的邮件,总是能够安定他的情绪,这个笨蛋能直接了当说出来,那么他又为什么不行呢?
「我喜欢你。」
泽村震惊地张大嘴,手里的纳豆顺势塞进嘴,恶心的味道让他差点吐出来、也让他整个人清醒过来。
眼前的御幸还在,不是错觉,御、御幸前辈也喜欢他?这是什么少女漫画剧情,不是说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就是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吗?
「嗯!」
「嗯什么嗯啊,这时候不是该说我也是吗?」
「我怎么知道!我又没有跟人告白过!」
「我也没有跟人告白过啊。」
空气凝结数秒,他们互看对方涨红的脸,笑了出来。
彼此的初恋、吗?
*
「重炮击出再见全垒打!御幸选手近期的亮眼表现与前半年的低迷完全不像同个人!横滨星赛摆脱季初的连败,现在迈向五连胜!还有上个月晋升一军的秋山投手,这对新搭档来势汹汹啊!」
不知道是不是心境上的转变,最近手感烫得很。原本他在配球、打击的时候会因为考虑太多而绑手绑脚,现在什么都没多想,打就对了!
「嘿,御幸,表现不错嘛!」秋山上前搭住他的肩,被御幸扭开,「最近休息室安静多了,真好。」他瞄了眼之前说御幸闲话的二军,后者心虚地躲开视线。
「嗯,你也不错,没有像第一次上场那样扔了三个坏球。」
「哗!翻旧帐!我那时候很紧张好不!」
「嗯。」敷衍地应了声,御幸没有搭理秋山的打算,他一边微笑、一边在手机屏幕敲下字。
「你什么时候换智能型手机了?在聊Line吗?我也要你的账号!」
「哎,你别烦。」
「又是这个表情,老实承认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啦!」
「不是。」御幸朝他神秘一笑,「是喜欢的人。」
秋山满头问号。
喜欢的人不就是女朋友吗?嗯?嗯?
「御幸前辈──我看到你的全垒打啦!超帅的!!那个秋山也是左投耶,看到他投球我都会想起我们以前在青道搭档的时候!啊!怀念!」
「不过你别跟他走太近啊!你不可以喜欢他喔!」
御幸吁口气,还不习惯没有按键的手机,回得很短,「他没有你厉害。」
「真的嘛?嘿嘿!御幸前辈…我喜欢你喔!」
「嗯。」
「嗯什么嗯啊!这时候你不应该回我也是嘛!」
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,这笨蛋变精明了,拿他说过的话玩套路。
「我也是。」
虚妄的想法污染曾经发下誓言的天空,那双温暖的双手抚平了肉眼看不见的迷惘,比起全世界的喝采,更重要的东西就在我的身旁。
对喜欢这样的我的你,再多的言语也无法表达,只能说声,
「谢谢。」
FIN.